中午。

“旅次。”

門外傳來了那個叫深足的男人的聲音，令有彌馬上緊張起來。她知道深足就是這次覆仇活動的主謀或者像是BOSS一般的存在，她也清楚就是這個男人嘗試襲擊了她好幾遍，與旅次和靜不同，他是十分兇殘的，因此馬上緊繃了神經。

而比較奇怪的是，她見到靜在聽到深足的聲音後馬上坐直了身子，一臉戰戰兢兢的摸樣，有些緊張地往門口瞧，最後又像是心虛一般看回來，一臉乖巧的眼觀鼻鼻觀心，方才和自己一個勁說話吱吱喳喳的興奮樣子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門把被扭開的聲音傳來，在外頭的深足走近了研究室。這是有彌第一次那麽清晰地看到深足：他有一雙丹鳳眼，眸色是罕見的白色，但有彌好幾次在晚上看到他，他的眼睛都充滿嗜血的紅光，而且帶著骨假面，給了她和虛一模一樣的感覺。現在空洞的白色，有一種虛無的感覺，仿佛能把盯著他的人吸進去一般。

他進來的時候稍微把場內掃視了一圈，和有彌對視了大約一秒不足，就馬上在看到靜的時候皺起了眉頭，散發出明顯的不悅。他停頓了一會，稍作停頓，就開口：“靜，你給我出去。”

深足穿著修裁得體的西裝，和擦得漆亮的皮鞋，看起來一副幹練嚴肅的摸樣。他瞪了靜一眼，那眼神帶著責備和明顯的不滿，靜委屈地和深足對視一眼，便乖乖地站起來，離開了研究室。

深足稍微讓了身位讓她通過，然後就反手把門關上，以隨性卻又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倚在門邊。他以藐視的眼神瞄了有彌一眼，又把視線放回旅次身上：“對她的研究如何了。”

“…還好。”旅次悶悶地回答，他心中還是有奇怪的想法騷擾著他，令他不能一鼓作氣地完成研究。他腦海裏還是糾結在她對靜的那一聲‘媽媽’上，瞬間，腦海裏就浮想聯翩起來。

“怎麽了，旅次。”深足淡淡地問，也多年老朋友了，他不可能聽不出旅次的郁悶。

旅次搖搖頭，很快就整理好紊亂的思緒，轉了身子仰頭看向深足：“深足大人，你是打算今晚就去威脅死神那邊？”

“是的。”深足挑眉回答，“反正昨天都挑撥他們了，而淺井有彌又到了我們手上，我打算一鼓作氣拿下他們。”

有彌稍微有些緊張地聽著兩人的對話，深足頓了頓，轉而看向有彌：“啊，對了，你也聽聽吧，今晚我們會帶你出去的。”

有彌總感覺面前的那個人深不可測，她抿了抿唇，搖搖頭：“我不會幫……忙”

“誰需要詢問你的意願了？你不同意我們也有千萬種方法令你順從。”深足對她的話嗤之以鼻，然後轉頭和旅次繼續談話。

有彌在旁邊默默地聽到談話結束，有些不安地看著那兩個男人，但是她現在卻什麽都做不了。深足註意到有彌一臉為難，便走過去，隨手在空中劃了一道裂痕，把手往裏面探了探，最後把她的斬魄刀取了出來。

“你的斬魄刀。”他淡淡地說。

“……”有彌看到燈丈，有種難以言說的安心，她繼而擡頭，開口軟糯糯地問：“為什麽要…做這種事……”

深足挑眉，然後蹲在她面前：“向屍魂界報仇。”

“報……仇……”

有彌細細品味著這兩個字。

他伸手挑起她下巴，細細端詳著有彌的摸樣：“你也想過吧，被靜靈庭針對，監視，被抓起來研究，重點對待，被靜靈庭的人敵視…難道就一次都沒想過要向屍魂界覆仇？沒有一點點的怨恨？”

有彌稍微有些迷茫：“怨恨…”

似乎隔了很久的時間，經過思索後，她搖了搖頭：“一次…也沒有。”

深足皺起了眉頭：“說沒有是騙人的，你怎麽可能一點怨恨也沒有？”他的雙眼投射著危險的兇光，但相反的，他眼中映照著的有彌卻始終一臉茫然，就像是對於怨恨和覆仇這些詞語完全不能理解一般。

深足就像是魔鬼一般，眼裏不可掩飾的兇光充滿了對世界濃郁的恨意和黑暗，他的話慢悠悠的，像是循循善誘著，希望把她引誘到萬丈深淵而萬劫不覆一般。他是洞穴內的毒蛇，發現了獵物之後，便精準地把獵物擒拿，然後緩慢地纏繞上獵物的全身，慢慢地收緊力度，最後把對方痛苦地勒死。

他的話語就像是有一種魔力一般，把有彌逼到了窘境，她在深足的註視下，有一種窒息的感覺。

她還是聽不懂他的意思。

……覆仇，怨恨。

……聽不懂。

深足有見有彌全無反應，便甩開手，皺起眉頭：“你怎麽可能對屍魂界全無憎恨的感情？”

——他又不知不覺地重覆了一次問題。

有彌的臉被甩得生痛，也有一種難受的暈眩，隔了一會兒，她才再次仰頭看向深足回答他的問題：“大家…都說，應該對靜靈庭…順從。”她的頭發稍微有些淩亂，臉色蒼白，但眼中卻不帶任何感情，就像是訴說著一項人人皆知的無聊事實一般。

他蹙眉，看到她這樣懵懂的樣子，心中便忽然有一股無名火起，忍不住之下，用力一腳踢向了有彌，把她踢倒在地，力度之大，令她被踢出了幾丈遠。他又忍不住過去再次狠狠地踢了幾腳：“可悲得惡心！你就是那迂腐的靜靈庭孕育出來的人偶！”

有彌雖然感覺痛，卻只是皺眉，緊咬著唇，唇角不爭氣地流出了血絲，滿腔腥甜令她忍不住作嘔，這種程度的踢擊，一定已經最少把她的內臟踢裂，肋骨應該也折了好幾根，所以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劇痛。

深足沒有停下來，反而是彎下腰去把有彌揪起來，朝她怒吼：“像這樣，內臟都裂開了，忍不住吐血了，你還是不喊痛！”然後，他開始一拳一拳地揍向有彌的肚子，逼使她把口裏的血全吐出來，正好濺了不少到他的臉上。

“明明痛得嘴唇都咬破了，你還是不懂得喊痛和反抗！”深足的臉上沾滿了她的血，像是嗜血的怪物，渴望飲血的修羅，他不爽地‘切’了一聲，充滿怒氣地舉手，朝她的臉揮下去——

“……深足大人，打死了她會壞事的。”旅次在遠處警告他，不鹹不淡的聲音把深足的動作抑止了下來，深足皺起眉頭不爽地最後看了她一眼，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垃圾一般厭惡，他松手把她扔在地上，然後就摔門而去。

…………

……

有彌被摔在地上後，便因為劇痛而動彈不能。她的眼神漸漸混沌了起來，方才的清晰已經消失了，眼簾也無力地半斂著。方才吐出來的血在地上濺出了一個弧度，把不少研究資料都弄臟了，就連發絲，和燈丈，都染上了一些血跡。

明明喉嚨湧出的血液是溫熱的，但她卻明顯感覺到了她身體漸漸變得越來越冰冷，因而瑟瑟顫抖著，耳邊也開始聽不清楚旅次使用電腦的聲音，取而代之的是自己越發粗重的呼吸聲。

很痛苦…

真的……很痛，很難受…

……

空座町，浦原商店前空地。

“日番谷隊長，你應該清楚我來這裏的時候被下了什麽指令的。”

朽木白哉與雛森和吉良在同日下午就穿過穿界門來到了現世，正欲出門的日番谷冬獅郎等人就在浦原商店外的空地遇見了他們。

“總隊長對我們說的是，殺了淺井有彌。”朽木白哉的臉毫無表情，平淡地訴說著他的任務，對於朽木白哉來說，他只是要殺掉一個對屍魂界不利的人。那是總隊長給他的日常任務，平常不過。

一陣冷風吹過，撩起了眾人的頭發，所有人都靜默著看著兩位隊長。

日番谷冬獅郎還是一如既往地習慣蹙眉，聽見朽木白哉的話，日番谷冬獅郎的眉頭更向眉心靠攏，空氣間的寂寥維持了幾秒，日番谷冬獅郎擡頭看向朽木白哉，字字清晰地說：“淺井有彌是我們十番隊的信賴的隊員，而她，從未做過對靜靈庭不利的事情。”

言下之意：你憑什麽殺她？

看著兩人就像是在對持一般，阿散井戀次便忍不住加入對話：“隊、隊長，我在現世執行任務期間，也有和淺井有彌交流過，她真的是一個普通不過的女孩子，假若真的要殺她，她也太可憐了！”

“是的，哥哥大人！”露琪亞也馬上幫忙說話：“殺掉一個這麽無辜的人，也實在太無理了！”

朽木白哉瞟了一眼露琪亞，又看了一眼阿散井戀次，最後，再次和日番谷冬獅郎對視。

這時候，朽木白哉稍微驚訝了，日番谷冬獅郎此刻的眼神冷若冰霜，強硬得像是不會做出任何退步一般。貌似在告訴他：‘如果你執意要殺死淺井有彌，我不會坐視不理’一樣。

……

朽木白哉端詳著他，令空氣間的沈默幾乎令人緊張得窒息。

“……明白了。”

最後朽木白哉閉眼回答，他稍微停頓了一秒，又啟唇：“日番谷隊長，既然你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，我也明白你的決心了。”

用這帶著敵意的眼神看著他，任誰也明白淺井有彌是無辜的。

在大家快要松一口氣的時候，他又淡淡地開口：“但是。就算她此刻是無辜的，但再被抓走的這一天一夜內，她可以被威脅，被虐待，如果她因而屈服了的話，是很有可能做出對屍魂界不利的事情的。”

日番谷冬獅郎的神色有那麽一瞬間更凝重了。

……全都是他的錯，有彌被抓走之後有可能被毫不留情地拳打腳踢，而且對方是掌握那種音頻科技的人，就算是用那種音樂令有彌精神受損也絕對有可能。

……他不敢想象她可能被怎樣對待，連想想都覺得寒心。

……全都是他的錯，他完全不夠。

“會變成這種局面都是我的錯。”

於是，日番谷冬獅郎的語氣貌似放軟了下來，臉上竟然出現了一些不容易發現的悲傷。

“請給我一些機會挽救。

“不要殺了她。

“假如她做錯了什麽，我也會承擔那種責任。”

他慢悠悠地說完，臉露疲憊，伸手揉了揉眉心：“拜托了。”

朽木白哉皺起了眉頭。日番谷冬獅郎剛才的那番話，就像是在懺悔一般，任誰也感覺到他身上散發的沈痛，誰也能感覺到日番谷冬獅郎的悲傷和痛楚。他把所有責任都放到自己身上，他在第一次和自己對持的時候，臉露堅定，他並不希望在淺井有彌的事上做出讓步。

但當朽木白哉進一步問他的時候，當日番谷冬獅郎不能再裝強硬下去的時候，他建築起的強硬姿態瞬間就崩潰了，他露出弱態，他袒露了他的悲傷，然後拉下面子拜托他，求他。

朽木白哉隱約感覺到，他已經不能再給日番谷冬獅郎施加任何壓力了，他比誰都渴望保護自己珍惜的人。在藍染的一戰後，他們所有人都知道日番谷冬獅郎閉關不要命地修煉，那些年月，他變強了，然而現在，他又再次失去了自己想保護的人。

他該有多指責，多痛。

一陣風輕輕撩動他的雪發，他的眼神有些不穩定，眉頭皺得快要連在一起。肩膀看起來已經不是那麽硬了，神態也毫無方才的堅定不移。

他也在慌亂著，他也害怕著失去他的這位隊員。

他根本沒有力氣裝起那強硬的姿態和他對抗。

他也沒平日的魄力去冷靜思考和處理問題。

他只是希望無論如何，自己也不要對她下殺手。

為了這個，他方才馬上就舍棄了自己的尊嚴。

……

於是，朽木白哉沒有說話，只是讓開了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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